第五十一章 明镜高悬-《梦绕明末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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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,透过巡抚衙门书房新糊的窗纸,洒在正在批阅文书的朱炎身上。收复永城已过去数月,豫东地界迎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寒冬。外无大军压境,内无剧烈动荡,这让朱炎得以将更多的精力,投向那些关乎民生根本、却容易被乱世忽略的细微之处。
他近来尤为关注的,是刑名与司法。
乱世用重典,固然能一时震慑宵小,但朱炎深知,若没有相对公正、清明的司法环境,百姓便难有真正的安全感,他苦心经营的“秩序”也就缺乏坚实的根基。商丘乃至新附的永城,以往积压了大量民间词讼,或是田土纠纷,或是债务争执,甚至不少是战时留下的无头公案。这些案件若处理不当,积压日久,便是民怨的温床。
这一日,他召来了归德府推官,一位年近五旬、素有“老刑名”之称的官员。推官本以为巡抚大人要询问大案要案,或是催逼积压文书,心中不免有些忐忑。
不料,朱炎并未追问具体案件,而是拿出一份他亲自草拟的《理讼条规》草案,推到他面前,和声道:“陈推官,你是老刑名了,看看此规是否可行?”
推官接过,仔细翻阅,越看越是心惊。这草案并无多少高深法理,却条条切中时弊:要求所有诉状须明写事由、证人、证据,不得空言诬告;规定升堂问案,须允许两造陈述,不得单凭胥吏或状师一面之词;明确各类案件审理时限,防止无故拖延;甚至要求将一些不涉机密、具有代表性的判词,择要张榜公布,以彰法理,以儆效尤。
“抚台大人,”陈推官斟酌着词句,“此规……甚为详备,若能施行,实乃百姓之福。只是……如此一来,胥吏书办恐难再上下其手,且案牍工作量必将大增,只怕人手……”
朱炎点点头,他早已料到这些困难。“胥吏之弊,非一日之寒,需徐徐图之。人手不足,可从集贤馆中择通文墨、晓事理者,充任书吏,协助办理。关键在于,”他目光沉静地看着陈推官,“法贵乎公,刑贵乎清。我等执掌刑名,手握生杀予夺之权,一念之差,便可令百姓家破人亡。故需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务求明察秋毫,不枉不纵。”
他没有空谈大道理,而是从最实际的办案流程和吏治弊端入手,点明了司法公正的核心。陈推官为官多年,何曾听过上官如此推心置腹地谈论刑名之本?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久违的激荡,躬身道:“下官……必谨遵抚台教诲,竭力推行新规!”
送走陈推官,朱炎又处理了几件公务,便换上便服,只带一名随从,来到了商丘城隍庙前的广场。这里平日便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,说书的、卖艺的、算命的、以及等候为人写状纸的落魄文人,各色人等应有尽有。朱炎寻了个茶摊坐下,要了一碗热茶,看似随意地听着周围的议论。
他听到有人在抱怨邻居占了他家一垄地,告到衙门却迟迟没有下文;也听到有小贩在咒骂巡检司的兵丁吃拿卡要;更有几个老者在摇头叹息,说某家儿子被诬陷偷盗,屈打成招,家也散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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